小五台到鸡鸣驿
山西散记
美食篇
在晋城吃到了闻名已久的晋城十大碗,原来出自晋城高平县,在当地也叫高平十大碗。其中的核桃肉很不错,强烈推荐。其他的也可以,但要么和核桃肉风格相近,要么一般。 当地做十大碗最有名的是牛摩王。他的猫头丸也不错,拿羊肉和粉丝做的丸子,沾醋吃。
在五台吃了普化寺和一个素斋店的素斋,感觉都一般,不精致。 远不如武汉归元寺做的。
代县本身没有什么特色菜,但城里有个贾六熬鱼很是不错。这个店主要就卖熬鱼,辅以一些大众凉菜(都不用点,没啥特色)。当时就点了一个熬鱼,一碗米饭,吃的那叫一个美:)。
这次去大同终于吃到了胖子兔头, 味道么…….., 非常不对我的胃口。有兴趣尝鲜的点一个足以。那个店其他的菜乏善可陈,不要点了。
以前去大同吃过刀削面王,感觉还行。这次听说有个柴氏削面风格迥异,就特别去尝了尝,感觉一般。
在金銮山吃到的野菜饼很不错。说起来金銮山属于河北,但离山西很近,就放这里介绍了。当地人告诉我,他们是用椴树叶子和面混在一起蒸熟,切成片晒干,再用油炸后和辣椒葱混炒出来。味道不好描述,反正是当时获得大家一致的好评,爱吃的不行。
在路上
在朔州一大早就听见有人用清脆的女声喊:“我很爱我自己,我是最优秀的………….”. 一看,原来是个美容店的店员在一起边做早操边喊口号。想想还是蛮有道理,人是要爱自己的,要相信自己,还要不断鼓励自己。
国内景点的一大特色就是“到此一游”。爬上旧广武一个残破的烽火台,发现这里也不能幸免,写满了”xxx到此一游”. 人们似乎都想在这世上留个永恒的痕迹,让世界记住自己。 记得14年前一个一起住了3个月院的病友出院,和我们挥手道别说的是:“千万别忘了我啊”。人们似乎都怕被这个世界遗忘。
登上烽火台顶极目远眺,发现长城旁边就是运大高速公路。一边是残破的长城,寂寥的烽火台,静静的沿着山脊向天边延伸开去;一边是繁忙的高速路,各种车辆川流不息。自己一个人站在烽火台上,下面就是长城和破败而又死静的村落,耳边满是远处汽车的呼啸声。 仿佛间,真有点当年陈子昂登古幽州台,前不见古人,后不见来者,念天地之悠悠,独怆然而涕下的感觉。
下去的时候在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看见有人写了一段话:“对不起xx, 不现实的我只愿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”。.…………….凝视良久。
看完广武城,就爬上了高速公路, 打算拦车去大同。去大同的大巴很多,几乎每5-10分钟就有一趟,可拦了30分钟没一个停下来。当时大太阳晒得汗直冒,水已经都喝光了,高速公路又没有避阳的地方,如果拦不到车估计晒也要晒P了。观察了一下,发现路旁架着摄像机,心想是不是因为这摄像机司机不敢停车了? 于是背着20公斤的大包开始沿着笔直的高速路徒步,想找到一个摄像机看不到,又方便停车的地方。 走出一公里多看到有个路牌在路边刚好投下一个人大点的阴影,就猫在那里开始继续拦车。 可去大同的大巴还是对我不理不睬。没办法,开始什么车都拦,从疾驶而过的小轿车,到慢慢悠悠的载重卡车,可司机们一个个都目不斜视,直冲而过,这时有点慌了。这里距离最近的镇子都有15公里以上,徒步至少要3-4小时。在大太阳底下,且没有水,背着大包徒步弄不好就会中暑。就在这时,一个大巴突然在我面前停下了,真是喜从天降。上车才看清这个车是去朔州的,不管三七二十一,先去城里再说。到了朔州长途站发现这里距离偏关很近,于是决定不去大同,先去偏关。就这样仅仅因为当时拦到的车是去朔州的,旅行计划立刻做了大幅度的调整。 有时人生就是这样,充满了太多的偶然,仅仅一句不经意的话,一个诊断书,一个眼神,你的人生就将完全不同。不要问为什么选择这个而没有选择那个,人生的很多选择本没太多的理由,仅仅是因为当时拦下的车是去朔州。
在锡崖沟的时候,住在了锡牙沟小学对面的赵师傅家。吃完晚饭,赵师傅和爱人就坐在门口的石条凳上唠家常。还请我一起坐下,一起谈起当初修挂壁公路的艰辛。他们说的山西话听不太懂,可从他们身上能感受到一种浓浓的气息(生活的气息?不知道怎么描述,反正让我感觉很亲切)。晚上村里很安静,只是偶尔传来犬吠,路边的树上依稀还有些知了的鸣叫。天上开始有了乌云,但星星还是透过云朵一闪一闪。村子周围的高山静静的矗立着,在黑夜里留下模糊的轮廓。白天天气很热,但入夜后微风拂面,感觉淡淡的惬意。那一幕,那一刻,让我记到现在。 希望自己将来也可以和老婆一起坐在门前,望着星星,吹着晚风,唠唠家常。
Photo Album: 晋北长城
Photo Album: 漫步太行
医院2
在302的时候,我住在14病区1号病房。 14病区是带有研究任务的病区,1号病房旁就是个实验室。我去的时候正养着一堆小白鼠做实验。实验室病人是不能进的,但在每天早晨实验室打扫卫生的时候都有机会见到这些小白鼠,很可爱的样子。后来从医院的刊物上知道,这些小白鼠每天被灌四氯化碳,人为的给小白鼠制造病情。于是每次再看见它们时不由多了同情。 14病区经常尝试一些最新的治疗方法,因此有不少其他治疗方法效果不好的重症病人住在这个病区。 旁边的3号病房就是重症抢救病房, 住进那里的人一般都是很重的,差不多有一半都是死在了那里。 每死去一个病人,全病区都要用环氧乙酸熏蒸1个小时以上。每次闻到呛人的环氧乙酸味道,就知道又有一个病友离开了我们。在302的7个月,闻到了很多次的环氧乙酸。
这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了,记忆中最早的,是小时在村子里的丧事。 我们那里每家丧事都要请全村人吃饭的,于是对我来说丧事没什么可伤心的,反倒是可以吃到好吃东西的机会。第一次失去的亲人是妈妈的姥姥,也就是我的太姥姥。当时我才4-5岁的样子,只记得姥姥特别的伤心,追着灵车跑。 而自己还不知伤心为何物。
小学4年级的一个下午,刚下课回到家里,爸爸拿着电报告诉我:“奶奶去世了”。奶奶是脑溢血去世的,非常突然。 她有8个子女,有很多的孙女,但我是她唯一的孙子,所以非常的疼我。 第一次,一个自己爱的人走了,有点懵,但没有流泪。在10岁的时候第一次体会到了失去亲人的伤心。
再一次面对死亡, 就是初中的时候了。当时同班同学马燕红的父亲在一次翻车事故中去世,我们全班发起捐款来帮助她。她是很勤奋很坚强的姑娘,没在我们面前表现一点的软弱,除了她红肿的眼睛。这件事让12岁的我真正体会到死亡对一个家庭的可怕。
第一次直击死亡是在高二。 酷热的中午和一个朋友坐在班车第一排赶着回家。本来昏昏欲睡的,突然听到朋友“哎…”, 刚一睁眼就目睹了交通事故的全过程。在我们车10米前方,一个拖拉机从一个卖冰棍的大妈身旁疾驶而过,大妈被带到了后轮下。司机还没看见,结果大妈被反复压了好几次,在周围人的惊叫中,司机才发现闯了大祸。 这一切都在不到10秒钟内发生。现在这10秒钟的每个细节依然历历在目。它让15岁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生命的无常与不可捉摸。
再面对死亡就是在302了。这一次和以前都不同,这次是近距离的,非常细致的看到死亡的全过程,而且是多次。真切的看到病人脸上的痛苦,看到他们躺在床上,身上插满管子,与病魔搏斗,挣扎,直至耗尽最后一丝的生命。
一个深夜里,突然被环氧乙酸呛醒。 3号病房当时住的是一个40岁左右的男子,很壮的身体,但成天愁眉不展。心情不好会对病情影响很大,但40左右的人上有老下有小,正是人生责任最大的时候,这时得了重病怎么能心情好呢。我起床去看,果然是他去世了。没看见他的亲属。深夜里,孤单单的一个人躺在病床上,床单上还有他吐的鲜血。
还有一次去世的是河南驻马店一个医院的院长,他的爱人一直在身边照顾他。照顾了1个多月还是没能挽救他的生命。她看着是50多的样子,头发已经灰白,带着眼镜,知识分子的模样,平常很少和我们这些病人说话。 她丈夫去世的时候,我看见她默默地坐在床边,望着她的丈夫。医护人员在旁边忙来忙去, 但她似乎完全没有看到,还是静静的坐在那里,眼泪一滴一滴慢慢的流下。头发有些纷乱,但当时让人感觉那么的肃穆,庄严。那一刻永远留在了我心里。
促使自己真正思考死亡,是另一个病友的离去。 他走得时候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抢救,浑身插满了管子。透过病房的窗户看过去,觉得他挣扎的那么痛苦,在病魔面前那么的没有尊严。那一次让我认真地想自己应该怎么离开这个世界。想了很多,但大都没结果。唯一可以肯定的是,希望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微笑的。
人生的路是变化万千,各有各的色彩,各有各的故事。但从一开始,就都定下了一个终点, 那就是死亡。可以稍微延后,但不可逃避。既然终点无法选择,我们能选择的只能是这人生旅程中的节目。无论这节目是否精彩,都希望自己在那终点突然降临的时候,能够不悔。
去年夏天从一个待了近一个月的闭塞山村里刚出来,就听到一个经常在一起踢球的朋友的死讯。第二天和一群朋友聊天分别后,去了邻县。没想,在邻县的第一个清晨,就又听说一个昨天还在一起聊天的朋友出了交通事故,掉到了江里,离开了我们。此后的一个星期就是和朋友们试图打捞遗体,坐在江边的石头上,从早到晚盯着江面。那些日子,想了很多,回想自己看到过的生命的来来往往,更感到人生的无常。有些人喜欢做详细的长远计划来激励自己,25岁做什么,30岁做什么,35岁做什么。 这种方法不错,但对看多了死亡的人可能不合适。因为这种人不知道自己明天是否会有什么事情,所以,想做什么就会立刻去做,而不是排到n年后。他们面对无常的人生,会对长远的计划没有信心,只想认真过好每一天。
去年冬天,大爷突然去世了。他得了10年的喉癌,已经有很多年不能说话。离去,可能对他,对家人,都是种解脱。大年30的时候,姥姥又悄然离开了我们。按照朝鲜族的风俗,把姥姥的衣物都拿到火葬场烧了,家里除了遗像,没有了姥姥的一点痕迹。在火葬场看着姥姥最喜欢的衣服随着火焰化成灰烬,升起的白烟缓缓飘向深蓝的远天。仰望间,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。背过脸,轻轻擦掉了。我想,姥姥是希望大家能微笑面对这一切的。
在302住院半年后的一天早晨,突然看到实验室被清理出来,而垃圾堆里是那些可爱的白老鼠们的尸体。实验结束了。
一个病友叫老杨,曾是我的打牌师傅。这个风趣直爽的中年安徽人,特别让我们这些青年人喜欢,可他病得很重。春节的时候他家里有些事,只好回去了。当时约好, 过完春节就回来一起打牌的,可过了春节一直没见到他。在302住了7个月后的一个下午,小李子过来告诉我:老杨去世了。原来老杨过完春节就回来了,可他刚回来就住进了另一个病区的危重病房,一直没能出来。
过几天后,和来探病的父亲说:带我出院吧。
虽然病没好, 虽然第六病区的丁香花刚开,虽然还有很多令我牵挂的病友,但还是出院了。 出院的那天,几个死党送我到门口。忘了他们说了什么,只记得当时他们向远走的我不停的招手。那年,我18岁。
Photo Album: 柏峪-黄草梁-灵山
基督徒的乞讨
今天穿过安华侨的地下通道时,看到一个乞讨的老人在通道里坐着唱歌。本没在意,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听到他唱的里头居然有“…主耶稣”的字句,于是蹲下和他聊起来。原来他来自河南民权,很早就信仰了基督教。 他非常不好意思,直说这是给基督丢脸, “我这是犯罪啊”。这时一个大姐也在旁蹲下一起聊, 她姓原,也是基督徒.她安慰他,这不是犯罪,主不会抛弃他,主会给他指引。遇到了同是基督徒的人,老人话就明显多了。他已经68了,他42岁才得了一个儿子,前几年给儿子盖了新房,拉了2,3万的饥荒。刚盖好一年,老伴就去世了。去年种棉花收成不好,血本无归。年初儿子腿又受了伤。说着说着眼泪就留了出来,顺着他灰白的络腮胡滴下去。他4月18号的时候出来乞讨,可是乞讨也并不容易。一个月乞讨下来,除去吃饭,就剩下3,4百块钱。他说,无论多么困难,他都是相信主的。听主的话,应该是劳动去挣钱的,可………。 我听着不知道说什么好。原大姐用圣经里的话反复安慰他,渐渐他平和下来。 最后大姐给了他10块钱走了, 临走互相祝福:主会保佑你的。 我本想给老者照相,老人说你要照相留个纪念没问题,但不要传出去,尤其别给记者。他还是怕给基督丢人。 我没有勉强,就请求他再唱一遍刚才的圣歌,用手机录了下来。唱的和我在教堂听过的最好的圣歌一样打动人心。
去年遇到一些给了我极好印象的基督徒,于是去教堂听布道班,去参加主日礼拜。做为一个唯物论者,对神很难从理智上相信,但和基督徒在一起的美好感觉却是实在的。为了这感觉,一度想去做上帝的子民,可最后阴差阳错,没有入成。折腾了半年多后,对入教不再那么上心了,但对基督徒的尊敬从没有改变。 今天的偶遇又勾起刚要沉淀下去的回忆,又让我拿出圣经翻了又翻。
医院
医院
“甦”
住进南航的传染科病房,发现里头已有了一个病友,叫“凌甦”。这个“甦”字他和我解释了半天,含义是死而复生,在简化字里和“苏”通假。 住院前,我在旧书摊上用10块钱买了40多本旧《读者》。以后的住院的20多天,我们俩经常是躺在床上手捧着《读者》度过。当时我们都谨遵医嘱,一天到晚躺床上,读书读累了就聊天,有时还下下盲棋。 他来自江苏南通,在江南水乡长大,他的童年和在小山村里长大的我有不少相似之处,但更多的是不同。我们没事的时候就互相谈自己少年时的趣事。 他和我讲暑假的时候曾骑车去海边, 后来他妈来的时候,我无意中谈起此事,这才知道他是瞒着他妈去的, 害得他被他妈很说了一顿。
没想到分别很匆忙,当时爸爸从家里赶来,办了休学手续就立刻坐火车走了。刚好赶上凌甦出去了,连再见都没说。 后来回来在家养病,没事干就天天给他写信,一直写到他出院。当时也是为了给他解闷,一个人在传染病房里应该满难过的。他恢复比较快,1个月后就出院了,而这时我因为病情恶化住进了管道局医院。
那孩子淘着呢
管道局的传染科病房在整个医院的一个小角落里,远离中心区。 虽然整个医院非常繁忙,但病房是非常的安静。刚去的时候唯一的一点声音就是苍蝇了。当时苍蝇不知怎么回事特别多,尤其一楼,弄得一楼病房的病人都人手一只苍蝇拍。其中有个打苍蝇的高手,居然是我初中同学容艳的父亲。同病房的苏师傅有次和他聊天,提到初中时的我,他说:“那孩子,淘着呢!” …….. (抓头中)初中的我真有那么淘么?
过早夭亡的音乐梦
病了没事干就想学点乐器,开始想学笛子。 可发现想把笛子吹响都满难,好不容易吹响了,居然是那么刺耳的噪音,让自己沮丧不已。得的是传染病,不好去求师问友,就转了方向去学口琴,因为妈妈会口琴。 开头学的还不错,刚好在管道局医院的病友苏师傅,刘师傅也是很喜欢吹口琴,在他们指点下,一个月后我已经能吹《卡秋莎》,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。可这时病情再次恶化,只好转院去了北京丰台的302医院。302的医生看到我拿的口琴说,吹口琴很费气的,弄不好会伤中气,还是不要吹了。权衡半天,感觉自己的小命还是比音乐梦要紧。 15年过去了,已经完全忘了口琴是怎么吹的了。
书
得病也有好处,就是可以安静的读书了。在南京读了很多的《读者》,现在只记得其中一首俄国人的诗《别声响》,至今还记得其中的几句:“别声响!要好好地藏起/自己的感情,还有梦想。”,“一旦说出,它就会变样!”。
当时在南京的时候还有个学长租来了《鹿鼎记》,另我感激涕零,可惜忘了这个学长的名字。
在管道局住院的时候,电视上开始播陈道明演的《围城》,我就借了小说来看。看到妙处就在病床上笑得前仰后合,弄得同屋的苏师傅莫名其妙。
在302的时候不能吹口琴了,读的书就更多了。印象很深的是《静静的顿河》,还记得片头词:“我们用马蹄来耕耘,用战刀来收获,用敌人的头颅来播种”。豪气干云的感觉。
(待续)